迟阮凡被惊得手一抖,指尖传来灼烧感。
一道穿着黑底金纹朝服的身影出现在桌案旁,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其从烛火旁拉开。
与此同时,被烧得只剩黑色余烬的纸条飘落,落到桌上缩成一团,暗红的火光在其中闪烁,又很快湮没。
砰——
迟阮凡把手里的书砸到那团漆黑上,抬眸看向身旁人,道:
“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倒是王叔,您怎么来我这了?”
皇宫全在摄政王掌控下就这点不好,他的寝宫对方说进就进,都没人通禀一声。
锦竹深深看了迟阮凡一眼,淡淡道:
“臣听闻陛下食欲不振,特来探望。”
说话间,锦竹松开小皇帝的手腕,拿起桌上的书。
纸张被火焚烧,又被书拍击,已经彻底化成了灰烬,别说辨认上边的字,连个完整的形都没了。
锦竹收回视线,翻开手里的书。
“罪证”已毁,迟阮凡这会也不急了,静静看锦竹翻书。
当然,他的面上还是得装出几分紧张无措。
这难不倒天天顶着张假面和朝臣们打交道的他。
锦竹说什么食欲不振来探望他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因为不用上朝和批奏折,晚膳时足足吃了三碗饭。
如果这都叫食欲不振,以前的他就是在绝食了。
锦竹连个像样的说辞都懒得想。
谁让对方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呢,对待他一个傀儡皇帝,确实不需要慎重对待。
要说锦竹来见他的原因,想必是他今天遇见礼部尚书的事情,被对方知晓,特意来敲打他。
好在他素来谨慎惯了,做什么都有二手准备。
不然他自己栽了没事,锦竹必须留着他,最多也就软禁他一段时日。
要是把礼部尚书等一干人赔进去,对大晋、对锦竹、对他来说,都亏大发了。
锦竹翻书的动作一顿,目光微凝,右侧的书页,被人撕去了一半。
他进入殿内时,就注意到小皇帝正看的书少了半页。
小皇帝烧的,很可能是这书里的内容。
迟阮凡见锦竹神情变化,知道自己的后手用上了。
他抬抓住锦竹的手臂,用慌张却故作平静的声音道:
“王叔,这就是本史书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锦竹当然知道这是史书,这是《汉书》中的传,佞幸传。
缺少的那半页,正是董贤和汉哀帝断袖的记载。
董贤与皇帝一同起卧,一日午觉,哀帝要上朝,但是睡在旁边的董贤压住了他的一截衣袖,哀帝不忍心惊醒董贤,于是割断了被董贤压住的袖子。
小皇帝为何要烧了这则故事?
锦竹合上书,看向小皇帝如琉璃般透亮的眼睛。
皇帝不喜欢断袖之癖?
可这书中这么多佞幸记载,为何独独烧掉董贤和哀帝相关?
心念转动间,锦竹想到了他昨晚与小皇帝同塌而眠,他起身准备上朝时,小皇帝也压住了他的衣服。
他可没哀帝那一腔宠爱,直接扯出被压着的衣角,就坐了起来。
小皇帝也因为他的动作而惊醒。
小皇帝是在看董贤传的时候联想到了自己?
一时恼怒,就将其撕下烧了?
一切豁然开朗。
锦竹放下书,抬手拍了拍迟阮凡的肩膀,想宽慰几句。
却在看着迟阮凡的面容时顿了住。
书上说董贤长相美貌喜人,哀帝一见就心生喜爱。
小皇帝这容貌,比董贤更甚。
锦竹骤然收回放在迟阮凡肩上的手,道:“陛下,宫门即将落锁,臣告退。”
这是过关了?
迟阮凡茫然眨了下眼,他还备着许多戏没演呢,锦竹竟然不再试探试探。
眼见锦竹就要转身离开,迟阮凡将其拉住,道:
“王叔,让宫人给您收拾出一间宫殿,您日后就歇在宫里吧。”
他以前从早忙到晚,确实很惨,但摄政王似乎比他更惨,晚上处理完政务,还不能直接休息,还得出宫回摄政王府。
锦竹脚步微顿。
不管小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这提议确实让他心情愉悦。
但锦竹没有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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