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若有所悟,缓缓点头。
连日来困扰他多时的东宫与六部五寺的对立局面,在常升深入浅出的剖析下,似乎已经找到了那一团乱麻的线头。
说着,常升将案桌上的茶壶也挪了过来,以茶壶比做朝堂诸公,自已的茶盏比做朝廷官员,朱标的茶盏当作东宫臣属,呈三角状继续作比说道:“朝廷眼下的局面大略就是如此。”
“六部五寺办事的官员为何要拖延试科举事宜?”
“左右不过两个缘由。”
“要么就是眼下朝堂人员经过一轮增补,已不需六部四官员身兼多职,劳心伤神,反倒是日益增补的官员让这些底层办差的臣属感到了竞争的激烈,让他们感到了危机,为保自身的官位和俸禄,所以暗通曲款,故意拖沓。”
“要么,就是田亩清丈会牵连到这些六部五寺所属的官员的身上,让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了,所以借着试科举的由头使绊子。”
“只要触及了这两点,甚至不需要他们专门计划,四处联络,就能达成无声的默契。”
“为何?”
“因为这就是与他们息息相关,乃至于赖以生存的利益。”
“朝堂诸公为何能稳坐钓鱼台?”
“无他,无论是试科举也好,田亩清丈也罢,前者有沙场检阅,父辈荫功,后者家大业大,些许田税,九牛一毛,二者都损不到他们多大利益。”
“相反,明面上他们与东宫臣属一片和气,甚至笑脸相迎,这算是给足了东宫臣属的面子吧,可
“说不得明面上还会帮着训两句。”
“可真要下处罚了,他们这些主官就出来维护调停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们这些主官给足了颜面,然后替下属维护两句,东宫臣属是不是得给面子?”
“就算下了处罚,姐夫以为,被罚的官员会记恨谁?”
朱标点了点头。
面色算不上多好看。
不是因为朝堂的争斗。
说实话,那些手段给他添不了多少麻烦,他父皇的威望和屠刀,才是他如今能够坐稳龙椅最大的底气。
此刻的他只是有些能领会常升所剖析的,他父皇那道圣旨中隐含的深意了。
能站到这朝堂之上的都是天底下个顶个的聪明人物。
但即便是跟着他父皇出生入死打天下的淮西旧部,立场和利益与皇室都有些清晰的界限。
他们或许不会给他这个太子使绊子。
但稳坐钓鱼台,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就算他是储君,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因为,他们没有触犯规矩。
这便是君臣共事的基本规矩。
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领略几分坐龙椅时那如履薄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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