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邓世荣一家以及亲戚朋友们便一起乘坐班车回家过年。
邓允珍如今已经嫁为人妇,自然是跟着朱家人一起回松旺乡山心村过年了。
过年各种各样的事情是非常多的,比如说要打扫卫生,要做甜籺、灰水籺、饭心籺等过年必备的籺,还要供各路神仙。
在双旺乡,香火最多的一般是观音菩萨、华光大帝以及土地伯公,这是家家户户都要供的。
除此之外,还要供契爷。
这话听得几个小辈连连点头,一个个都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从小到大带小冬儿最多的,不是她的爸爸妈妈,也不是爷爷或者外公外婆,而是她的大姑姑,因此小冬儿跟大姑姑的感情也是最深的,会这样问也不奇怪。
邓允珍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我说的这门生意,就是炸虾公籺卖。”
这就是县城赶圩人数能够破40000,沙河镇赶圩人数破30000,龙潭镇赶圩人数破27000的主要原因。
朱俊杰见自家老婆轻轻松松的就化解了大嫂这个有些“强人所难”的要求,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在吃饭的时候,邓允珍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娘家的亲人,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是陪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可从今年开始,她陪的家人不再姓邓,而是姓朱了!
朱俊杰的为人还是很细心的,跟大哥二哥还有侄子们一起喝酒的同时,还时刻关注着自家老婆,看见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就猜到她是想娘家亲人了。
朱俊杰补充道:“比如说我们松旺乡的圩日是三、六、九,而隔壁龙潭镇的圩日是一、四、七,东平镇的圩日是二、五、八,在乡镇摆摊就可以每天赶一个圩日,这样做虽然辛苦了一点,但客流量也是最大的,赚得肯定比在县城摆摊还要多。”
毫无疑问,等开吃的时候,邓允珍的手艺受到了所有朱家人的好评。
朱大嫂不放心的问道:“阿珍,炸虾公籺卖,真有这么赚钱吗?”
张秀萍安慰道:“你好好吃饭吧,大姑姑后天就回来了!”
简单来说,你信哪位神仙,你就找哪位神仙起福,让衪保佑你。
朱俊杰看向他那几个侄子侄女,说道:“你们满婶已经给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打工是没有出息的,想要赚大钱,就努力把这小生意做好,等赚够了本钱,就可以做更大的生意了。”
与此同时。
甚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邓世荣还想在村里建风格统一的别墅。
朱二哥接话道:“那边的工厂工资高,但想进厂工作也很难吧?如果进不了厂,那工资再高也没用啊!”
邓允珍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小声一点,等会妈听到了可就不高兴了。”
朱老头子和朱老太太一直倾听不出声。
朱老太太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她当然也希望她的那些孙子孙女们有出息,不用留在村里耕田种地,但她这大儿媳实在是没眼力劲,这事就不能再等一等,或者先跟阿杰商量一下吗?
当然,以上是广东以及其他地方的认契方式。
只有这样,才能跟得上那耶邓氏的发展步伐。
朱二哥有着和大嫂同样的想法,现在见大嫂愿意打头阵,他也就不急了。
朱二嫂看了大嫂一眼,她没有大嫂这么厚的脸皮,人家才刚嫁过来几天呢,就开这样的口,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而认神与认物的,那每年都是需要拿祭品去供奉的,一般要等孩子长大结婚以后,才会脱契。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朱大哥一家和朱二哥一家,都把家里的鸡鸭鱼肉带到老宅这边,和年迈的父母一起过年。
而且,除了购买家里用的必须品以外,做父母的肯定还要给孩子们带点小零嘴,比如买点水果或者糖果饼干之类的回去,让他们花个一块几毛钱去给孩子们买零嘴或者会不舍得,但只是花个一毛几分钱的话,大部分父母都是舍得的。
“我这是实话实说,妈才没有这么小气呢!”
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朱大哥也抛开顾虑,问道:“阿珍,说到做生意,咱家没人比得上你,你觉得他们几个适合做什么小生意?”
朱大哥也是狠狠的瞪了自家这婆娘一眼,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吃完团圆饭,一会再找机会私下里跟自家的兄弟商量一下这事,没想到这婆娘这点时间都等不了,而且直接向刚嫁过来的弟妹开口,这实在是太操蛋了。
现在距离大规模前往广东打工还有几年时间,而山心村这边很显然就不知道去广东打工会这么赚钱。
这一波集资建校的风潮一旦到来,他们那耶邓氏作为双旺乡最有名的宗族,那肯定是要出一波血的。
这话听得儿女儿媳都一阵叹气,女人一旦嫁人,很多东西确实是不一样了。
邓允珍只是一时的情绪变化而已,丈夫的贴心让她很快就高兴起来,跟婆家的亲人边吃边喝,好不热闹。
其他人也都以一种既期待又忐忑的眼光看着邓允珍。
可以这么说,九十年代的博白农村,只要不读书了,又还没结婚的,不管男女,有没有满18岁,百分之九十九都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到广东打工了。
小冬儿哦了一声,乖乖的吃饭。
这么多事凑到一起,每年年底想不忙都难。
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后期了,就算还有很多农村人的生活条件不怎么好,但博白这里的乡下人对于圩日是非常重视的,平时都留在村里不出来,每逢圩日就一窝蜂的往乡镇圩市涌去。
因此,听到邓允珍这么一说,朱大哥朱大嫂、朱二哥朱二嫂以及朱家的一众小辈,都是大吃一惊。
朱旺和朱盛兄弟是既期待又不好意思,他们也觉得母亲的做法有点急了,而且问的对象应该是满叔而不是满婶。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后面这些大项目,目前还不用这么急着上,至少得给村民们一点发育的时间,不能手头上刚有点钱了又上一个项目把大家榨干了。
朱俊杰把解下的围裙放到一边,嘴上抹了蜜似的夸赞道:“你这可不是简单炒一下菜,你这是化腐朽为神奇,把这些配菜烹饪成美味的佳肴,我们今年可算是有口福了,长这么大过了二十几个年了,恐怕就今年的团圆饭能吃上最好吃的饭菜。”
这话一出,朱俊杰不由得眉头一皱,他觉得大嫂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说出这样的话,阿珍才刚嫁过来呢,给她提出这样的要求,那是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这不是为难人吗?
这话,朱家其他人都表示认可。
酒过三巡,看到气氛正好,朱大嫂就借着酒意问道:“阿珍啊,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家耕田种地,日子过得挺苦的,伱是见过世面有大本事的人,你看能不能帮孩子们在县城安排一份工作啊?
朱大嫂满脸惊讶的问道:“阿珍,你说的是真的?去广东打工,随便进一家工厂,一个月都有一百多块钱的工资?”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虾公籺毕竟是油炸的东西,而这个年代的农村除了少数人家以外,大部分人家都还极其缺油,谁会吃饱了撑的拿油去炸虾公籺啊?
因此,家有小孩的都喜欢找算命先生算一算,金木水火土是否有缺陷,有的话及时找个契爷或契娘,弥补这一缺憾。
在忙碌中,转眼就到了除夕。
一只虾公籺卖个两分钱,在县城一天卖个一千只应该不难,那就有二十块钱了,而这东西的成本,绝对不会超过十块钱的,所以一天赚个十块钱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邓允珍倒也不谦虚,她微微一笑,说道:“我这里还真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小生意,不仅投资小,而且见效快,保守估计一个月赚个两三百块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邓允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不管是在县城工作,还是去广东打工,都只是拿死工资而已,想要发家致富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还不如自己做点小生意,等做出经验了再慢慢扩大,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当个大老板,这可比打工要有出息多了。”
本来,今年的族会,邓世荣想提议重修那耶小学的,但想到族人们在重建祠堂上刚出了一大波血,确实应该让族人们先缓一缓,等春运结束客运公司的分红发下来了再说。
按照迷信的说法,五行不足的人须吃契爷或契娘饭补回来,才会健康成长,才能长命百岁。
不管做什么都行,总好过在家里跟着我们过苦日子。”
除了做这些事情以外,还有每年年底的助学会兼族会,也是要开的。
现在已经进入八十年代后期了,博白县去广东打工的人是越来越多,虽然没有夸张到每条村都有人去广东打工,但每个乡镇都有人去广东打工那是肯定的。
一直到九十年代后,广东那边的高工资才在博白传扬开来,然后引发了大规模去广东打工的潮流。
如果还有余力的话,那双旺初中的建设他们那耶邓氏自然也要贡献一份力量。
邓允珍摇头道:“不辛苦,洗菜切菜都有大嫂二嫂她们帮忙,我就简单炒一下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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