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立刻吊起了众人的胃口,碧桃也停了剥花生的动作,侧头问来,“可是年成不好,地主家里也没饭吃?”
老赖家的笑着摇头,绘声绘色道,“那姓姚的地主手里握着大把良田,差不多整个村的人都是给他种田,到了秋收交租的时候,粮仓满得门底下都要溢出稻谷来。可谁料得到这样富足的人家,顿顿也只吃些苞谷碎熬的粥就咸菜,连块酱豆腐都得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见得着哩?!你道是为何?那姓姚的地主是个再死扣没有的人,说着这五谷轮回,进了肚子,出来的也不过一堆粪水,何苦要花钱养着,饿不死便好。”
婉柔听了扑哧一笑,“既然饭吃了也是要排出来的,又要省钱,不如直接吃了米尸,岂不省力。”
徐明薇听见那米尸两字,一口茶水没忍住便喷了出来,对着婉柔是又气又笑,“你个龌蹉的,晚上可怎么吃饭?”
老赖家的也是一顿笑,停住了才继续说道,“姚地主守着金山银山只吃着糠,他那婆娘虽然饿得两眼发花,却也是跟着饿习惯了。二十来年也养活了两个小子,村里人都不晓得他家情况,争着抢着嫁了闺女去。头些天还要走动些亲戚也算吃着好,等送亲的人都散了,饭桌上也就剩稀苞米粥和一小碟咸菜,新媳妇过得几天日子,哪里受得住。大儿子媳妇便和小儿子媳妇串通起来,拿嫁妆银子叫自家男人偷偷买了鱼,一个放哨,一个趁着赶集扔到道上让地主捡回家。”
婉容撇嘴道,“真是好争气,人都说出嫁不吃嫁时银,到头来还要自己贴补了才能吃上一口好的。”
婉柔便打她,说道,“别岔嘴儿,还
等着听地主捡不捡这个便宜哩。”
老赖家的面上一笑,说道,“捡!现成的便宜,如何捡不得!且说那姚地主欢天喜地地捡了两条大肥鲤鱼回家,他婆娘就思量,好不容易吃回鱼,少不得要蒸些米饭。姚地主馋着鱼儿,咬咬牙也忍了。到晚上一桌子的儿子媳妇就冲着那两条红烧鲤鱼下筷子,连饭都多吃了两碗,后头不够又重新蒸的。”
徐明薇心想,这也是真够可怜的。
老赖家的歇口气,又说道,“鱼儿也就那么两条,一顿就没了。两个嘴馋媳妇心想,这活儿倒是做得,往后只熬不住了,便叫男人买鱼去。不想,隔了几天姚地主半道上又见着两条没主的鱼儿,先是想捡来着,末了又狠狠将鱼踢了走,呸道,捡了你,又得废我好些白米饭哩!”
最后一句老赖家的说得活灵活现的,一屋子丫头婆子都笑得肚痛,婉柔还险些从座上翻了下来,好在婉容及时拉住,才免了一顿屁股遭殃。
傅恒恰好在这时推门进来,一屋子的笑声才渐渐冻住,规规矩矩地上前来行了礼。
“前头是说着什么笑话,这么热闹?”他也只是随口问问,眼睛只盯住了徐明薇,见她眼里还残着暖暖的笑意,心也似烤了火,只热腾腾的。
徐明薇见他进来了也不脱斗篷风帽,晓得他是在等着自己,便起身上前帮着解了衣裳,教他潮湿的呼吸喷在手指上,心里却是平静。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拖得久了,也就渐渐麻木了。如今自己却是连当初为什么同他闹的,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婶子说笑话呢,你要是不忙,也坐着听听罢。”她眉眼平和,听见自己这样淡
声笑道。
老赖家的心里一喜,面上还要做了推托状,说道,“婆子晓得的都是些粗鄙故事,哪里能是爷这雅人听得的。”
傅恒带了些欣喜地看向徐明薇,头也不回地朝老赖家的说道,“你们听得的,我自然也是听得的,便说了吧。”
一时间众人都不晓得该做什么才好,是悄悄地退出去,还是陪着听了故事。但看老赖家的使了眼色来瞧,才一个个地在座上落了屁股,剥花生的剥花生,烤栗子的烤栗子,全当作傅恒没回来一般。
老赖家的又开口说起寡妇门前是非多的故事,到最后好心帮人的都得了好下场,起坏心的也都得了报应。虽是老套,却是众人最爱的天理循环,因果有报的故事。且她又是个极擅长说故事的,一个故事里四五个人,那语气也都模仿得各有特色,徐明薇听得专心,手心却教人给慢慢摊开,倒了满把的松子肉。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