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这才放心去了。
等人走了,徐婆子朝晚翠和秀芝看一眼,淡声道,“还傻愣着做什么,去看看昨儿买的花蛤,泥沙可吐干净了?还有后头绑着的鸡,去放了血,一会儿烧滚了水,把毛给褪干净了,香菇菌子也给泡上,中午就拿小瓦罐给炖了……”
嘱咐声一落,两个小丫头忙不迭地忙乎了起来。徐婆子又眯着眼儿,拿了镊子小心挑起燕窝里的细毛来,这东西光是泡发好了还不够,便是原本拣得再仔细,见了水又有落毛的,非得耐心一根一根地挑了才好。原本这样的活计也是能交给两个小丫头做,但徐婆子到底还是不放心,非得自己亲手过了最后一道手续。
这活儿实在费眼睛,才挑了根细毛,她便觉着眼睛干得厉害,仰头眨了眨眼,叹了一声,“老咯!”
晚翠收拾好老母鸡,听见这声倒回过头来,嬉笑应了一句,“妈妈可
不老,手脚比咱还利索着呢!”
秀芝拿眼看过来,面上也是腼腆柔软的笑意,却不说话。
两个丫头原先十分怕徐婆子,但在她手里干了这么两年活,也渐渐回过味儿来。这世上原就有那面甜心苦的,嘴上说得花花,肚里烂肠子一堆;也就有那刀子嘴豆腐心的,话虽然说得难听,心眼却比谁都好。徐婆子分明就是后头这种,不过面上纸老虎,真有做错什么被她说上一两句,也只是当时对事不对人,说过便是过了,再不计较,更遑论还时不时地给她们两个余出些零嘴吃食。
两个小丫头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贪嘴长身体的时候,在家连吃饱都难,被卖到徐家,反而过上了天天有菜有饭的日子。徐婆子面上虽然紧些,待她们却是极好的,就仿佛家里最严厉的一个长辈一般,嘴上再厉害,到底还是宠着她们的。因此这般日日处着,晚翠和秀芝心里明亮,活是照做,却是不再惧怕徐婆子,只把她当成自己亲奶奶外婆一般敬着,也都知道她是绝了后的,便暗暗存了与她养老送终的念头。
且说厨房这头精心料理着,早饭往衙门前头送过一回隔水炖盅血燕盏,合着四色糕点,豆浆饼子粳米粥等饱腹温肠之物;到了午饭时候,又是一大碗鲜味十足的花蛤豆腐汤,几碟子鲜炒时蔬,并着梅菜扣肉,蜜汁火腿等硬菜,全是吃饱扛饿的;到晚上却是注着清淡,几色凉拌小碟,脆爽小笋,伴着一瓦罐熬得极香浓的菌子鸡汤,只放了少许盐来提鲜,好喝得让人恨不得抱着罐子对嘴灌了。
段云平吃得只打饱嗝,一边心满意足地剔了牙,笑道,“昨天你是做了什么好事讨好了我家嫂嫂?平
日你家厨子也用心,却不比今天的,就好似这高手出招,原只出了(八)九成,这回却是十成做了十一。”
傅恒心里暗笑他这番模样,摇头说道,“我家厨子日日如此,不过今日特别合了你胃口,才有此一说罢?”
段云平看着他的神情,仿佛他暴殄了天物一般,满脸失望道,“这样一个厨子,竟落身在你这样人家,连这盐洒了多少都吃不出来的一条舌头,真是教人扼腕,真真替你家厨子觉着不值。”
傅恒往日也算是会吃的,但被段云平这样一说,倒成了牛嚼牡丹的那一个,不禁也觉着好笑,兀自摇头。
“你当人人都似你这般好吃会吃?等哪回得空,我定让你见见我这厨子,也好教她亲耳听听这子期伯牙之美。只是有一点,可别悄悄看中了人家手艺,转眼就把人给我撬走了。”
段云平听了哈哈大笑,说道,“倒也不至于如此。”
两人说笑过一阵,等着小厮收了碗筷走,喝过一盏茶,才又重新点灯凑到桌子前,对着一副摊开的地图指指点点,低声说起话来。
“我这几天想了又想,要是那瞎子没说假话,这清风山守着这处一线天,只进不出,只守不攻,靠着山里存粮便能同官兵熬上一年。放火烧山虽然也是一个法子,只是那贼子巢穴深远,只怕山火燎不到,万一风向一转,烧得却是这边连片的山林,这儿再往后,可就是展元村,十分冒险不说,还不一定能解了贼患。”傅恒皱眉说道。
段云平轻摇着纸扇,手指也往那山门处点了点,说道,“这一处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昨日派了个探子上去,这一线天最窄的地方,两人并排都难,便有再多兵卒,也施展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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