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绷直了脊背,微微闭了闭眼。
“陛下,陛下!”余忠见势不妙,变了脸色,赶忙冲到赵益祯的身旁,练连低呼。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路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君仁臣义,君正国定。”
赵益祯看着吕简夷清隽的脸庞,当年的呕心沥血的教诲犹在耳畔,他一时之间怔住了,高高举起来的手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余忠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忙不迭的把紫金铜镇纸拿了下来,暗戳戳的藏到了书架里。
吕简夷的脊背也倏然放松了下来。
他从未见过情绪失控后如此暴躁的景帝,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也吓得够呛。
但是他嘴上却不肯服软,言语又冷又硬,只是少了几分咄咄逼人。
“陛下,老臣以为,李大人出身微寒却又少年得志,此乃为官之大忌,为官之路漫漫,权势荣华迷人眼,微寒之人未受圣人教化,心性不够坚毅,误入歧途者比比皆是!”吕简夷面色幽冷道。
赵益祯在心中喟叹一声。
人心中的偏见果然是不可逾越的高山。
“依阁老所言,出身微寒之人是做不到一心为国为民的,而唯有世家子弟才能做一个忠臣良将?”赵益祯淡漠问道。
吕简夷微微一滞:“老臣并没有这样,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老臣以为,李大人之流,仍需历练鉴别。”
赵益祯慢慢道:“阁老还记得曾经教过朕,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吗?”
“......”吕简夷的脸色变了变。
赵益祯又漫声道:“阁老还记得曾经教过朕,不可只认衣冠不认人,不可因门第之见令寒门之士对朝廷望而却步吗?”
“......”吕简夷唇边嗫嚅,半晌无声。
“看来阁老宦海沉浮数十年,早已忘了初心,可是,”赵益祯一字一句道:“朕没有忘!寒门难出贵子,但并非没有贵子,若因门第之见,出身之论,断绝了寒门贵子的报效朝廷之路,岂非是朝廷的损失,大虞子民的损失!”
话到这里,吕简夷明白了赵益祯想要借李叙白这个人,扭转如今朝中唯出身论的风气,也知道了赵益祯心意之坚,并非他三言两语能够打消改变。
他花白的胡须微微一翘,也犯了倔,冷声而又含蓄的劝诫道:“陛下,如今朝中风清日正,即便略有龌龊浮尘,但不足为虑,可若强行扭转,只怕会激起门阀异心,致使朝纲不稳!动摇国本!”
吕简夷的话也不无道理。
历朝历代都有数不清的世家,而这些世家经历了无数的改朝换代,大多数都灰飞烟灭,断绝了传承,而极少数却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这些传承不断的世家,如今早已成为无法估量的门阀。
他们渗透进了大虞朝的个个角落,有的从商,有的为官,有的为将。
门生故旧,大将兵卒,遍布整个大虞朝。
换句话,大虞朝是赵家的下,可也是门阀的下。
市井中也流传着一句话,铁打的门阀,流水的皇家。
赵益祯坚毅的神情有了一丝破碎,声音暗哑道:“阁老的苦心,朕心知肚明,阁老放心,没有万全之策,朕不会冒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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