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抛起硬币,硬币在空中翻转,划出一道弧线,最终落在雪地上。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头像的一面朝上。
“剖开。”黑羽的声音如同铁锤落下。
一位曾做过渔夫的水手拔出匕首,走到海豹面前。
刀刃在火光下寒光闪烁,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喘息,他将刀尖刺入海豹的腹部。皮肉裂开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黑红色的血液缓缓涌出,带着腐朽与海水交融的腥味。
然而,当腹腔完全敞开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海豹的肚子里,蜷缩着另一只小海豹。
它的眼睛幽暗深邃,与外面那只海豹一模一样。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那仿佛看透人心的凝视。
死寂在冰原上弥漫。
“天啊……”一个水手颤声低语,“这是……魔鬼的重生。”
黑羽眯起眼睛,神色阴沉。他不再言语,只是盯着那双幽暗的眼睛,仿佛从中窥见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存在。
他们的脚下,是一片古老冰封的土地。
可现在,他们无比确信,那深不可测的洞穴中,藏着某种远比他们想象更为恐怖的秘密。
“拿医药箱来,皮克斯。”黑羽说。
皮克斯递给黑羽医药箱,黑羽娴熟的给那只被剖开肚子的海豹用止血钳止血,然后用铬制肠线将海豹被割开的肚子重新缝合,这种线不需要拆除,可以被动物的身体缓慢而自然吸收。
黑羽完成了手术,抹了抹额间的汗珠。这只接受手术的海豹黯淡的目光终于有了一抹亮色,它试图拍打着鳍状肢表示感谢。
它刚刚流出的血液在冰雪中蔓延开,像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
而那些水手,他们围成一圈,注视着地上大小两只的海豹,心中翻涌着不安与疑惑。
他们一个个神情复杂,仿佛方才亲眼见证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人类理性的范畴。
那只从大海豹腹中“重生”的另一只海豹,没有任何挣扎,只是静静地蜷缩着,似乎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重见天日,目光充满胆怯和懵懂,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皮克斯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那头诡异的小海豹。它的眼睛像深渊般漆黑,仿佛没有尽头。他猛地缩回手,呼吸急促。
“它看起来……”皮克斯皱紧眉头,“像是在观察我们。”
黑羽站在一旁,脸色沉凝。他已经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场景,尤其是自从这场南极探险开始之后,仿佛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这不是普通的生物。”黑羽低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抹戒备。“它的存在,或许是某种试探。也许这个洞穴,根本不只是个普通的冰川裂缝。”
水手们四下环顾,窃窃私语,仿佛随时会有更诡异的事物从黑暗中爬出。有人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一边喃喃祈祷,一边盯着海豹不敢移开视线。
“你们还觉得它是一只海豹吗?”有人低声问道。
“是两只海豹,好吧?”另一个水手接话。
“或者说……”皮克斯接口,“它只是披着海豹外皮的某种存在。”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潮湿的寒意。船上的猎枪依旧挂在肩头,可此时,没有人再敢轻易扣下扳机。
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猎物,而是一种无法解释的诡异现象。
“我们不能再靠近那个洞。”黑羽沉声道,“无论这东西是什么,它显然不属于这个世界。”
有人点头,有人咬着牙踌躇不决。但是下去却意味着某种恐怖的危险。
“那这两只海豹怎么办?”一个年轻的水手指了指那蜷缩着的一大一小两只海豹。
“把它们放回去。”黑羽的声音冷硬,“让海豹回到它来的地方。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
皮克斯望着黑羽,眼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明白黑羽并非怜悯心作祟,而是出于一种更深层次的理智。与未知抗衡,他们还太过脆弱。
几名水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头海豹抱起,它没有挣扎,也没有露出任何敌意。
只有它那双幽深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每一个人,将他们的恐惧尽收眼底。
冰雪在脚下咯吱作响,他们缓步走出洞穴,最终,将两只海豹被重新送回了冰天雪地之中。
刚刚他们进来洞穴的时候,天光正亮,此刻得天空却一片暗沉。
那两只海豹缓缓滑入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
冷风吹拂,水手们久久沉默无言。
“这地方,”皮克斯低声说道,“也许本不该有人踏足。”
黑羽的目光仍停留在洞穴入口。寒冷刺骨,可他却感觉到一股隐隐的灼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下一次的召唤。
“天黑了,这地方有点邪性。我们还是回破冰船上去。今晚上可有故事讲了。”红胡子的水手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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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着破冰船,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星辰,偶有冰雪簌簌落下,打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鱼肉的香气。水手们围坐在一起,烤鱼的油脂滴落在火焰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威士忌在金属杯中晃荡,映着火光,仿佛南极夜色中的一抹微光。
“你们是没看见那玩意儿。”一个脸颊通红的水手举着酒杯,语调里带着夸张和得意,“那洞深得见不到底!我们往下扔了块冰,听了半天,屁声都没有!”
“可不是嘛。”另一个人拍了拍大腿,“我们扔进去一只小海豹,可后来拉上来的却是一只肚子鼓鼓的大海豹,像是塞了满肚子的鬼。”
他们哄笑起来,笑声中却掺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风在桅杆间呼啸,仿佛在诉说着那无底洞穴中潜藏的秘密。有人悄悄比了个十字架,也有人灌下一大口酒,企图用酒精压下心头的诡异和不安的情绪。
但黑羽和皮克斯远离了这些喧嚣,他们坐在船舱的角落,烛火微微摇曳,映出两张沉思的面孔。
黑羽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脑海中浮现着那深邃的洞口,还有海豹那幽暗的眼神。
“那口井。”黑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应该是某种时空裂隙。或者,更可能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虫洞。”
皮克斯盯着杯中的酒液,轻轻晃动着,思绪仿佛也随之旋转。
“那海豹又怎么解释?”他抬眼望向黑羽,眼中写满疑问。
黑羽的目光沉静如水,但唇角微微抿起。
“时光倒流了。”他缓缓地说,“它回到了它即将出生的时刻。”
皮克斯皱起眉头,像是在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
“可它的眼睛……”他喃喃道,“那么黑,像死了一遍似的。”
“它的母亲,”黑羽继续道,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在我们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死了。但那口井却因为时光流逝,让它复活了。”
皮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指尖在杯沿上敲击着。
“那能燃烧的冰呢?”他问道,“那些冰块点燃之后,像是被什么东西诅咒了一样。”
黑羽低下头,指腹摩挲着桌面的纹理,思索片刻。
“它们不属于这里。”他的声音仿佛被风吞没,又仿佛在黑暗中低吟,“它们来自一个和我们世界完全相反的地方。那里时间倒流,生命逆转。死亡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皮克斯瞳孔微缩,试图想象那个倒流的世界。在那里,尸体从泥土中升起,鲜血倒卷回破碎的血管,死者在哀嚎中复活,重返他们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这样的景象让人背脊发凉。
“那只海豹的母亲,在这个世界原本是不存在的。”皮克斯缓缓道,“而你,却……医治好了她。我们会不会已经改变了时空?”
黑羽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虽然缝合了她的伤口,”他的声音低沉如夜,“可她却未必活得下去。外面冰天雪地,她很可能遇到天敌,沦为别人的食物。”
烛火跳跃,映在他们的眼中,如同洞穴深处那抹幽暗的光。
皮克斯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将余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一同吞下。
“好了。”他拍拍黑羽的肩膀,试图挤出一丝笑容,“别想了。明天继续探险。好不容易来一趟南极,就当是出公差了。”
黑羽没有回应。他凝视着窗外无尽的黑暗,思绪依旧沉溺在那些未解之谜中。风雪在窗外呼啸,仿佛远方有某种存在在低声呜咽。
夜色深沉,黑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每一下都仿佛叩响着未知世界的门扉。
那一夜,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时光倒流,他梦见儿时的自己,甚至梦到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甚至回到了母体温暖的子宫中,浑身浸泡在羊水里。
而那个梦,是那么的真实,毫无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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