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位三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恐终,行运在乎朝臣。前朕胡为乱衅,致使天下分崩,神雷示警,如今思之,仍如芒刺在背。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可揽狂澜。今下此罪己诏,深怀罪恐,不求苍天宽恕,只愿静思己过,令名公重臣有奋武之举也。临书涕零,不复多言。
寥寥段话,刘协将所有王允希望看到的,全都毫无保留呈现在了诏书之上。王允实在有些想不到,这十二岁的少年,竟然有着如此精炼的文笔。只是,那笔划当中的狂愤与痛慨,直如锋锐,也都毫无保留地印在这张诏书之中,令王允看着颇有惊心动魄之感。时之间,竟怔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王公,大事既成,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吕布见王允好似心有悔意,不由皱起了眉头上前轻声劝道。
王允这才刀眉皱,将自己从那番没由来的懊悔当中拉出,随即豁然转身,将刘协的诏书剖开给众朝臣,大声说道:“陛下既书,令老臣独揽朝权,万望诸位以汉室为念,奋勇中兴,不复陛下所托!”
“中兴汉室!”众朝臣被王允这番鼓舞,心头的疑虑顿时消散。纷纷感到历史的重担落在肩上,齐声高呼起来。
满殿之上,片仁人志士的愤慨的高歌。随后,王允意气风,将早已准备好的谋略公布,无数朝臣慷慨领命,鱼贯而出。仿佛,汉室江山的危亡,就由他们这里改变。
再也没有人知道,回到宣室殿中的刘协,丝毫不顾旁正在悠悠下笔的蔡琰,上来便将他那块爱惜不已据说可兼具钟磬之音的插花青花瓶砸了个粉碎!
被惊怒到了蔡琰瞬间写歪了划,他旁边的蔡邕更是赶忙深拜在地,不敢出言相询。这老头儿死里逃生之后,或许才领略到了生命的美好,身上再无直面天子的文臣傲气,几番面见刘协畏缩地跟老鼠见了猫般。
“不关你们的事儿,该怎么忙还怎么忙。”刘协语气不怒,似乎真的刚才只是失手,可正当蔡邕和蔡琰两人信以为真准备重写时,刘协把又抓住了那方浮雕宝珠莲纹石砚,‘啪’的声又给摔在了地上。
“朕说了,不关你们的事儿。”看着蔡邕和蔡琰两人又慌忙请罪,刘协还是这句话。随后,双眼乱瞅,脚又踢翻了那亮漆竹屏风。
“寿妹妹,你来了,你看陛下?……”慌忙无措的蔡琰这时抬头看到了闻讯而来的伏寿,好似盼到了救星般急步上前。蔡琰与伏寿的母亲阳安长公主相熟,阳安长公主当初还想让蔡琰嫁入伏家,无缘后便认作蔡琰为义女,故而蔡琰与伏寿关系也非同般。
然而,当伏寿入眼看看到寝殿当中片狼藉之后,非但没有上前安慰刘协。反而轻轻推开蔡琰,挽起她那宽大的宫装,露出藕段儿明玉般的胳膊,举起另只插花瓷瓶,狠狠砸在了地上:“砸,使劲砸!陛下心气儿不顺,难道回到家还不能有个出气的地方吗?!”
时气闷的刘协回头,听到伏寿这样说,顿时嘿嘿笑,踏脚,顿时方案几就被他踩得稀烂。
蔡琰这时终于傻了,她真的很难逃离这对神经病夫妻,可偏偏在宫中,她是不能让人看到的。看到刘协和伏寿噼里啪啦砸得天翻地覆,马上就要祸及她的书案,也不知道从哪升起了股怒气,大叫道:“你们疯够了没有?!”
“没有!”刘协和伏寿同时将手中的东西砸地上,回头对蔡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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